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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全网发布:01-20 08:38 发表者:fuda-gjq
践行“中国式抗癌”(19):多些“质疑”
1月18日到了,这是我特别揪心的日子。11年前的这天,wo被查出患有肝癌。8天后,wo接受了肝叶切除。当wo从麻醉中醒来时,wo执意要看看切下的肝组织。整个肝左叶切下了,在临近肝右叶处,有3厘米左右大小的类圆形黄白色结节。主刀医生胡以则教授说:“放心,只有这个结节,看不到其他转移。”
老胡是我多年的朋友,他说的话,可能是“真”,也可能有隐瞒,因为作为医生,对病人讲话不能不含有“安慰”之意。wo执意要知道术中病理检查结果,老胡略带迟疑地说:胆管细胞性肝癌。
我的心颤抖了一下。我本人是消化科医生,研究肝癌几十年,知道胆管细胞性肝癌是怎么回事。原发性肝癌有两类:肝细胞性和胆管细胞性,起源于不同细胞。与肝细胞性肝癌相比,胆管细胞性肝癌更少见,也更恶性,往往早期就发生淋巴结受累和远处转移,因此预后比肝细胞性肝癌更差。
几天后,我能在床上坐起了,要来电脑,上网一查,一篇台湾医生2005年发表于《世界外科杂志》的文章呈现出来。文章回顾分析了1977-1997年接受肝叶切除的81例周围性胆管细胞性肝癌,仅11例活存5年以上,占13.6%。作者结论很悲观,认为“即使手术切除,后果也是很悲惨的”。
我找到《指南》。胆管细胞性肝癌术后可以做“辅助性化疗”,认为接受化疗者可以“生存受益”,中位生存期比不接受化疗的对照组长1-3 个月。
这让wo产生质疑:癌症治疗的目的是什么?对于wo来说,活下来是唯一的目的。如果仅仅多生存几个月,wo无法接受,因为我不愿过这样“多”来的,在恶心、呕吐、脱发、腹泻等副反应中度过的几个月。而且,即使wo“苟延残生”, wo也无法做喜欢的工作。我对好心的医生说:让wo自己治疗自己、自己管理自己的生命吧!
教训是深刻的。几年来,也许是“跟着wo抗癌”,不少胆管细胞性肝癌患者来到我院。他们中绝大部分是手术后复发,有的在术后一两年,有的则是几个月就复发。他们几乎都接受过化疗,且复发的肿瘤往往不是单个,而是“成群”,一下子布满全肝,不仅在肝内,而且转移到肺、骨、腹腔多个器官和组织。很多患者告诉wo“怪事”:一边化疗,一边转移。
这些患者的遭遇加深了我的质疑:化疗到底对胆管细胞性肝癌是有益无害,还是无益有害?
当然,这仅是来我院的化疗后失败的患者,没有来我院的患者中,肯定有化疗后没有复发的,也肯定还有术后没有化疗、像我这样的患者。为了“质疑”,我每月总要常规浏览世界文献,十年来,至少查阅了1000多篇几乎都发表在美欧杂志上的所谓SCI论文,希望找到“灵丹妙药”,为病人,也为自己。
结果是失望的。 一份大型荟萃分析,包括57份研究,涉及4756例胆管细胞性肝癌。患者年龄49-67岁,57%为男性。69%是孤立性肿瘤,86%的肿瘤中位大小为4.5-8.0 厘米。82% 接受肝叶切除手术。患者中位生存期大约28个月,5年生存率5%-56%,中位30%。文章结论是“术后辅助性化疗或放疗不显示是有益的” (Adjuvant chemotherapy or radiotherapy did not appear to be beneficial)(见美国医学会外科杂志JAMA Surg 2014;149(6):565-74)。
当今备受关注的分子靶点导向治疗怎样呢?发表于著名杂志《柳叶刀》(Lancet Oncol 2012;13:181–8)一份大型随机对照3期试验中,180 例胆管细胞性肝癌患者,在化疗吉西他滨基础上,加上EGFR受体阻断药吉非替尼(erlotinib),使肿瘤反应率(缩小)从14%增加到31%,无进展生存期从3个月增加到5.9个月。作者认为,效果是“令人鼓舞”的,但是“有限”的。
2016年的文献仍然没有显示曙光。 英国的一篇文章,综述了60余篇论文,结论是“胆管细胞性手术切除率很低,术后辅助治疗(化放疗)效果十分有限”。
这就是当前癌症治疗的困惑:“令人鼓舞”的治疗并不能带来患者“长期”存活。 癌症最大的特点是其异质性,来源于不同细胞成分的癌症固然不同,即使在来自同一类型细胞的癌症中,不同的癌细胞也千差万别。化疗对于胆管细胞性肝癌效果有限,其原因也许是这种癌细胞“天生”对化疗药不敏感。
至于为什么“一边化疗,一边转移”,我在另一篇文章“化疗无效的出路何在”已经说了,是化疗导致癌细胞基因再变异,变成“离群者”,变得不仅不买化疗药的帐,而且变本加厉,更加“恶性”。
临床医生在决定是否给患者化疗时,要多些质疑, 不要仅仅聚焦于“癌肿”,更要聚焦于“整个系统稳定性”,要考虑:是让病人生命延长,不是延长几天几个月,而是生存几年、多年,还是适得其反?
我在与“大家”讨论癌症问题时,他们的话总带有质疑——
血液肿瘤专家王振义院士,是世界首创白血病诱导分化疗法发明者,他说:“最近参加科研成果庆祝会,几乎每个研究生都发表了很好论文,基本上都是关于‘基因’‘靶点’的。但wo质疑,这些成果能看好病吗?”他引用《论持久战》的观点“保存自己,消灭敌人”,说:“不提高免疫功能,甚至伤害免疫功能,怎能把癌细胞消灭?”
汤钊猷院士给我发来一份邮件:“我每次大查房,对大肠癌肝转移的病人都问‘您术后用过什么治疗吗?’几乎每个病人都说,六个疗程化疗都用足了。我对跟随wo查房的医生说,至少这些病人化疗是无效的。但也有医生说,这些治疗都是符合规范的,而规范都是随机对照研究证实的……我认为,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,还得看治疗的效果。”
汤钊猷院士在《中国式抗癌》一书中引用《孙子兵法》一句话:“先为不可胜,以待敌之可胜。”就是说,治疗癌症时首先考虑机体自身如何不为癌细胞所胜,要提高自身抗癌免疫力,“自保而全胜”。
汤院士针对当前的抗癌现状,强调说:“我以为‘质疑’是‘超越’的前提,现在似乎少了一些‘质疑’”。
幸运的是,wo已再生存11年了!我感恩 “质疑”。
专家简介
徐克成教授:主任医师、博士生导师,暨南大学广州复大肿瘤医院总院长,国际冷冻治疗学会前主席,国家“白求恩奖章”获得者,中国“时代楷模”,广东省生命之光癌症康复协会主席,第五届中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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